我睡眼惺忪的打开了冰箱，从一大堆东西里找出之前买好的培根，拿出了一个鸡蛋，牛奶放到了石英石制的橱柜台板上，又从旁边的柜子里面拿出了雀巢公司的MILO麦片——巧克力味的特别美味。
切的极薄，肥瘦均匀的培根肉被我均匀的铺在了蓝色的浅底盘里，另外一只手顺便将电炉的旋钮转到最大火力的位置，随着明时暗的红色电阻丝在黑色透明材料下的闪动，我确认了Technika电炉热度，将一个小巧的平底锅放了上去预热，接着把培根肉放进了微波炉——可能有人会觉得特蠢，但这是一种可以快速烹饪出香酥培根肉的办法，自从知道了以后我就乐此不疲的制作微波炉培根——设定了两分钟的时间，之后把冷牛奶倒进了麦片里。
在等待的培根的时候我把鸡蛋打进事先倒了橄榄油的平底锅里，蛋清从青色的流体慢慢变成了散发着香味的煎蛋白，大概快熟的时候铲到盘子里，这个时候蛋白变得香脆但蛋黄还会流动，一个完美的糖心蛋做好了。
做完这些动作的时候，培根刚刚熟透，麦片正好吸收一部分牛奶变得松软——这是一顿我自以为完美的早餐，啊不，算是午饭前的开胃菜吧，把他们放到宜家的白色经典餐桌上就好了。
有人可能觉得我要把一顿吃得做得那么注意是强迫症，其实不是的，大多数的时候我都蛮随便，但只有这个时刻我要做一顿好的，来安慰一下自己。
当银行余额在三位数和两位数之间徘徊的时候，自然就会珍惜自己能吃到的每一顿饭——因为匮乏稀有，所以珍贵，就像钻石一样。
我拿起了手机，打开了银行的APP，账户信息马上弹出来。
我看到了不在计划范围内的数字，准确来说，是少了很多。
-300 Gorilla&Joes Coffee
见鬼了。
我每一个班都是一百五十刀（dollar），老板每个星期二都会定时打来，他是一个非常准时的人，受过良好教育并宽以待人的咖啡店老板，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个。
从来他都是对员工尽职尽责，在发工资这个事情上没有为难过任何一个员工。
300前面那个负号是瞧不起人么？
我什么时候在店里消费过300刀啊？有什么咖啡是三百块的我来做啊，还上什么大学直接做咖啡不就好了。
第一反应，我觉得可能是看错了，所以决定仔细地再看一遍。
那个负号还是一如既往的在那里，如果它有表情的话我估计现在正咧着嘴嘲笑我吧。
然而这不好笑，没喜感到让人没胃口吃东西了，我还在后面看到了支付方为咖啡店老板名字就跟在后面。
果然是什么东西被搞错了吧？
于是我打电话给老板。
“嗨James。”
“是Allen啊，有什么事？”听筒那头传来了咖啡机打奶泡和嘈杂的人声，正午应该是一天中咖啡店最忙的时候。
“老板，我刚刚查了下账，好像这次工资没打对。”
“是吗，那待会我查一下给你回电话吧。”
我忐忑不安地把煎蛋培根和已经泡得粘稠起来的麦片给吃了。
真是难吃。
不一会儿老板回了电话。
“没有错啊，我查过了，正常的。”
“诶？”
“银行数据没有更新？”
“更新了，我就是看到更新才给你打电话的。”
“是么？”老板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
“怎么付款上面写了负三百啊？”
“有什么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干你说有什么问题？我给你辛苦打工了16小时反而给你扣钱了，你倒是也给我解释有什么问题啊。
于是我愤怒了。
“老板，到了发薪日我的账号反而少了三百刀，我没搞砸店里的事情吧，难道是上次那个白人客人么？就因为我和这酒鬼吵了两句就被扣钱！”
“Allen，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喝多了么？搞笑，当然是扣三百刀，你工作了快一年半了还不知道么？别给我说些乱七八糟的，你想多要三百随时和我说。”老板没好气的说，好像无理取闹的是我一样。
我彻底懵了，三十秒后就化成了满腔怒火——什么叫做光天化日下面讹诈，今天这种事情就真的被我碰到了一回，而且是被讹的一方做错了事情。
当然在这个当口，我是没有办法注意到老好人James怎么会如此反常，情绪化的男人有时候比女人更加疯狂，这种时候会注意到逻辑上的问题才怪。
我把用过的餐具随意地扔进了洗碗池，发出的丁零当啷声音丝毫没有缓和我的愤怒，我决定出去走走，不然真的会疯掉。
走进了电梯，电梯里面已经有两个本地女孩，金发碧眼，穿办公室正装，喷了不少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香水，蛮清爽的味道，和浓烈香味不同很青春。这种标配不用眼睛看都知道是白领，介于不反感，我随便听了下她们的对话。
“我和你说过TPM这支股票不错的吧，果然是一支好股。”
“早知道就听你的了，你看现在跌了这么多，不知道你要赚多少。”
“下次还是听听我的建议吧。”
我心不在焉的听着，想这两个女孩是不是有问题啊，跌了还那么开心，难道是玩做空？但她们看起来又太年轻了，不像是操盘手的样子。
到了Grand Floor(一层)，电梯门咔的打开，两个女孩便迈着匆忙的步伐走了出去，跟在她们身后的我慢吞吞走出了电梯，心想今天怎么莫名其妙的。
真烦。
和门口耐心的公寓管理小姐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以后，我慢悠悠地走出了公寓楼，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好像我的心情一样，沉闷却找不到宣泄口，非要下一场大雨才好泄愤。
前不久看了天气预报说这会是墨城最冷的一个冬季。南极低气温风暴袭来，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不仅会见不到阳光，而且阴雨连绵，平均温度在零到十摄氏度左右。
等了不久，90号有轨电车就来了，我随着人群挤了上去，车内的温度让人感觉到适宜，总比在外面吹风的好。在我旁边或身着正装或西服的CBD精英们一幅急匆匆的样子，心想也许有一天自已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和Bud Fox那样的精英们在激烈的商海中做着不流血的搏杀，领着丰厚的薪水并居住着大并且宽敞的起居室——当然这些建立都建立在一个成功的职业规划和勤奋的努力上。
好笑的是无限憧憬金融领域的我最后选择了工程专业，一个不得已又不算是被逼所迫的选择，偶像突然从索罗斯一下子变成了乔布斯，令人有点短暂的没法办法适宜，但又经常被新领域的知识每天冲击着，渐渐感觉到它的魅力而充满兴趣。
人生的走向有的时候并不受人控制，但它的不稳定性有时也会带来惊喜。
当然选择人生的同时，也决定了要为这个选择付出成本，对于留学生来说最大的成本就是大学的学费——在汇率这个魔鬼的放大下，每年的支出会变得很可怕，一万六千刀的学费乘以六倍左右的数字往往让缴费的学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我把银行卡递给学校的缴费员的时候，心情自然是不好的。
“你这张卡不能用。”
“什么？”
“你这张卡不能用。”缴费员平静的重复道。
“不可能，你再试一遍。”国内的父母一个星期前就把学费打给我了。
然而这张用了将近四年的带信用功能的银行卡还是没法支付，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这意味着我必须去找银行，但跑趟银行过后估计大学也下班了，瞬间觉得蛮为难的。
也许缴费员看出了我的窘迫，就拿了一个单子涂涂画画，然后和旁边的同事说了句什么，接着转过头对我说：“那用现金吧。”
于是他弯下了身子。
吓！
现金？我没带现金啊？
“咚”的一声，一个塑料、透明的盒子放在了我的面前，里面是——很多张黄色的面值五十刀的纸币？
缴费员接着打开了它，然后在我面前熟练地数了起来——说实话我以前交学费都是信用转账，却从来没有取现过，原因正是点钱的这个过程相当痛苦。
但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对劲，为什么面前这个不动声色的在数着钱，不是，是数着我的学费，这难道有什么意义？我并没有给他钱啊？
点钞的声音哗哗的响着，我的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确认好了，一共一万六千刀，请签收。”
理所当然的我并没有反应。
“先生，请确认签字！”缴费员的语气已经相当不耐烦。
我在单子上的签名栏歪歪扭扭的写了自己都看不懂的鬼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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